“為什麽擁有這份天賦的人不是我！”

任誰都認為這不過是謝浩然想要鍛煉文天翔而故作姿態。尤其是丹心劍還這麽留給了他。

然而，這個世界最讓人信以為真的不是純粹的虛假，而是半真半假。

再就是人之將死，便能沒有包袱地把真話說出。

謝浩然是真的羨慕文天翔的天賦，曾經羨慕過，正因為斬斷了這份心思，所以之後才能毫無保留地和尓朱永一戰。

戰勝過去，不代表過去就不存在了。

想培養文天翔，那是處於謝家之主，為大宋未來而考量的結果，作為謝浩然本身，他是那個嫉妒，嫉妒得足以讓人扭曲。

是的，謝浩然這是第一次向文天翔展示了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。

同時那也是文天翔最不能接受的想法。

作為追趕者，他一直以為羨慕嫉妒不甘是他才應該有的感情……因此當被更強的人羨慕嫉妒，文天翔有些懵了。

不，應該說是很生氣。

“你這家夥在說什麽，世間多少人羨慕你都來不及，你明明就已經到達我還無法觸及的境界，為什麽你還要說這樣的喪氣話？！”

文天翔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，就像自己一直粉的偶像，突然被曝出不人道的醜聞那般。他理想中的謝浩然，應該是無所畏懼的完美存在才對——

不，謝浩然的確完美了，在最後的瞬間，他拋棄了自我，變成責任和使命的化身，成為了符合文天翔想象的偶像。

但文天翔卻更加無法前進了。

他喜歡劍，因此專研劍術，堅定地向著劍之極道前進。

他的劍不為別人，只為自己，他是為了自己才走到了今天。

劍對他來說是生存必須之物。

但劍對謝浩然來說並不是那樣的東西，他本質不是劍士，只是文天翔一直相信他心中有一把劍，有一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劍。

然而文天翔猜錯了，謝浩然沒有自己的堅持，為了國家、為了責任、為了使命、為了勝利，他能拋棄那一切——

是的，謝浩然用生命向他們展示了勝利之法，但通往勝利之法，和文天翔的人生之路相反。

謝浩然告訴了世人，只要肩負起國家，就能無比強大，他的敗北不是這一信念弱小，只不過是明白得太晚了。

謝浩然告訴了世人，個人要舍棄，只有這樣才能更強大。

只有這樣才能獲勝。

只有這樣才能不再失去摯友。

只有這樣才能不必嫉妒他人。

於是，文天翔回過身，變成了——

……

“岳兄，許久不見。”

岳非楞了一下。

“你是……？”

“我是文天翔，當初英傑大賽上和岳兄你有過一面之緣……”

岳非當然知道這人就是文天翔，他是直接去其管轄的軍營拜訪的，可是……他印象中的那個文天翔，不是一個脾氣火爆，一言不合就沖上去和人大戰三百回合，永遠用挑釁般的眼神盯著強大對手的人嗎？

這個文質彬彬，優雅有禮的家夥是哪裏來的冒牌貨？

本以為自己是一時的偽裝，但對方接下來帶他參觀軍營的路上，表現還是沒有半點問題。

當然，更讓人吃驚的是，文天翔這支部隊，精神奕奕，軍紀嚴明，訓練有素得肉眼可見，儼然一副隨時上戰場都能沖鋒陷陣的模樣。

不是說，謝家軍早已喪失了北伐的志氣了嗎？還有就是，文天翔為什麽想到要在他這個“窩囊廢”面前展示這些。

也許是看出了岳非的疑問，文天翔優雅一笑。

“岳兄這次到任，為的是重新鼓舞謝家吧？”

“哈，怎麽可能？”岳非裝傻。

文天翔沒有說話，只是揮手朝岳非射來一道……真意之氣。

嘭！

兩道真意在空中對撞，隨之抵消，岳非擡起頭看著笑得更有自信的文天翔。

“岳兄心懷天下，我必鼎立相助。”

都說真意使用者能理解同是真意使用者，岳非立刻就確信了文天翔的確也覺醒了真意，只是——

“你的目標是什麽？”

“當然是驅逐韃虜，還我山河。”

岳非沒有問下去，因為文天翔回答時的表情他見過，和那個前不久隕落的，立志成為國之支柱的男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那般。

“抱歉，請稍等一下。”

文天翔向著正在模擬戰場交手的兩名軍官走去，沒多久就開始指導起兩人，那手把手教育的模樣，像極了劍俠在英傑大會上碾壓他們的場景。

岳非突然明白為什麽謝家只有一個謝浩靈在叫囂著出擊了，因為另外一個人已經變得如此“沈穩”……沈穩得讓岳非有些惡心。明明當初看著謝浩然做這些是一點事都沒，為什麽呢？

“咦？”

岳非註意到文天翔指導部下時，使用的是雙劍，但他印象中這人不是……

“岳兄，對不起，把你晾在這裏那麽久。”

“無妨，倒是你怎麽用起雙劍了？”

“因為這樣比較強。”

岳非一時語塞，真要反駁並非不可，但提起雙劍，任誰都想到心蘭，而心蘭代表著曾經的劍聖，哪怕現在她是作為聖女使用雙劍，但跟風之人還是隨時可見。

只是，修煉到他們這樣的水準，還轉修兵器，來得及嗎？

“來得及，我有信心。”

心蘭突然冒出，這次她事先讓魔法劇烈波動，因此岳非對其到來並沒有再次吃驚。

倒是文天翔，非但沒吃驚，反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。

“心蘭學妹，你來了啊。”

“是的，天翔學長你是希望我指導你雙劍的使用方法吧？”

“正是如此。”文天翔隆重一禮，滿面感激“若是能把——”

“逆卷流的施展方式我也會教給你，放心。”

心蘭微微一笑。

不知為何，岳非看著眼前的心蘭，想到了那個凡事做一半，餘下任由其他人明悟的謝玄安。

果然，這兩人是父女啊。

不過，岳非也不是單純在一驚一乍的旁觀，他考過了，文天翔的表現，毫無疑問對他接下來的行動有利。

當然，文天翔的潛力他也看到了，無論真意是好是壞、純粹與否，想要覺醒真意都不是阿貓阿狗能做到的，他不介意為文天翔的進步澆上一把火。

“文兄，你練兵有方，讓我深感欣慰，我那裏有支部隊，希望你能接手。”

也許是猜到了什麽，這一次，文天翔沒能保持優雅，眼神閃過一絲覆雜的光澤，隨之重重點頭。

“定當不辱使命。”

岳非過來謝家，當然不至於一點親兵都不帶，但他帶的兩萬人裏，有那麽七千人是廢物。

當然，是最光榮的廢物，因為他們一人不損就從北方回到了宋土。

嗯，就是陳暮雲的部隊。

那一刻，心蘭仿佛看到了文天翔身上除了背負著劍俠之魂，還肩負了陳暮雲的意志。

但就算是背負了那麽多，現在的文天翔也沒打算卸下任何一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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